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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怜】福兮祸之所倚

祸兮福之所倚
窗外的光顺着窗棂斜射入千灯观里,谢怜看着庭院里被阳光照射得翠绿的草叶还有些许迷糊。当他将视线上移后,却完全清醒过来了。
庭院里种着一颗巨大的桃树,树干约莫需要三个人才可围住,极为粗壮。枝条上的桃花如今开得正好,花苞肆意地舒展,饱满而温柔;花瓣随风而飘,花香四溢。那桃树上的枝丫间,有一红衣少年郎端着酒盏斜侧而坐,酒液轻微晃荡,映射出那人轻抿的嘴角。
一粉一红间,花与衣共舞,自成一片和谐之美,叫人不忍叨扰。那少年郎饮着酒,漫无目的地眺望远方,一身放荡不羁的气质为妖艳俊美的面貌平添几分潇洒的傲气,一眼便知此人非池中之物。
谢怜悄悄收敛了气息,没有去推门,而是就这么远远地隔着窗向外看。他与花城通常并肩而行,很少有机会从下方的视角仰视花城。
谢怜看着那样的花城,有些不舍得开口,只想再多看看。
仰视的视角是花城所熟悉的,却是谢怜所陌生的。但此刻静静地瞧着,谢怜却觉得,好像突然明白了八百多年神武大道那一眼,花城所思所想所念。
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看一眼就沉沦,只一眼,便是永恒。
谢怜看着手上那枚殷红的结,可以毫不犹豫地说——现在,他信仰他。
——不再信仰满天神佛,亦不信仰天地与星辰,只信仰三千浮世中灯火阑珊处的那人。
或许是谢怜的眼神太过炽烈,桃花树上的红衣少年郎转回头,惯常抿为一线的薄唇勾起,一双眼熠熠生辉,未语先笑。
谢怜心中一动,推了门便快步奔了过去。花城亦在此时跃下树梢,将酒盏搁置到一旁,敞怀将奔来的人揽入怀中,含着笑意,道:“哥哥,怎么了?”
谢怜不答,只埋首将花城抱得更紧,嗅着那一身浅淡的桃香。
花城眼含笑意,一手揽上谢怜的腰,一手端起白净的酒盏,瞬息间便落在一根粗壮的枝丫上。
谢怜没被花城的举动吓到,反倒是被对方渡过来的酒弄得心浮气躁。两人夜夜颠鸾倒凤,熟悉了情爱的身体自是禁不住半分撩拨。仅是一个吻,谢怜的记忆就大肆往上翻腾:艳丽的红珠垂在男人的发尾,随着对方俯身的动作暧昧地滚落在自己的肩头;汗珠随着喘息曳动在上方这人的脸庞,额角鬓发微湿,衬得那小巧美人尖更为美好。
记忆中不止有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更含着谢怜在难耐时的告饶声,花城带着情欲的低哑诱引。
这么一想,谢怜只觉昨夜余温未尽,腰的痠痛之感更甚,情欲隐隐有再燃之势。所幸花城此时并无巫山云雨之意,仅仅是想与爱侣亲近而已。
春宵一夜有芙蓉帐暖的缠绵悱恻,唇齿相贴自然也别有一番浓情蜜意。白日无事时,他们喜欢静静靠在一起,要么扣着手,要么以肩相依。无需言语不断,需要的仅是旁边那人平稳的吐息,熟悉的温度。
“哥哥方才在想什么?”花城揽着谢怜的腰,将人拉进怀里靠在脖侧,暧昧地俯首亲吻唇下光洁的额头。
谢怜勾着唇瞧着花城如扇的睫毛,心底隐秘地想着,要是他们再早一些相识,再多几分机遇,是否便不用相隔数百载?但这不太可能,谢怜便重选了一个回答:“再过些时就是清明,三郎陪我去太苍山一趟吧。”

“好。”花城颔首,顿了顿,却又开口道:“哥哥方才究竟在想什么?”

见花城如此固执地想知道答案,于是乎,谢怜委婉地答道:“想看看小时候的三郎。”
花城一挑眉,那神色说不出是不愿意,又或是别的。

谢怜看着花城这幅表情,猛然想起,花城曾说他最讨厌的,便是那副幼孩无能为力的模样。思及此处,谢怜霎时懊悔自己嘴快了些:“三郎莫要勉强,我就是说说而已。”
花城眨眨眼,轻轻低笑一声,道:“我只是在想,只有哥哥一人看到我幼时的模样,我却不曾见过哥哥幼时的模样,着实有些不公平。”
“那……三郎借我一点法力可好?”对于缩小外表的年龄,谢怜并不抗拒,既然花城想看,那么他便是化成个襁褓中的婴孩也是无妨的。
花城听到谢怜的回答,眼眸立即亮了几分,一副十分欢喜的模样。他不再多言,只低下头将唇准确地吻在谢怜的唇上,渡了一波强劲的法力。
谢怜掐了个法诀,在花城的怀里化为了一个约莫总角的小孩。小孩穿着与上元佳节祭天时无二的华服,饱满的耳垂上缀着一粒圆润的珊瑚红珠,在风中微微摇晃,反射着微光;他白皙的面颊因为幼孩的姿态而带着点婴儿肥,又泛着一层淡淡的粉;无金色面具遮掩的一双眼如同墨玉,映着一身红衣的花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如果说成年时期和少年时期的谢怜是一位面若敷粉的佳公子,那么此时被花城抱在怀里的幼年时期的谢怜,就是一位粉雕玉琢的小童子,穿戴得像个小大人,又神气又可爱。

谢怜仰着头看着愣愣的花城,忍不住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三郎,你想看的,不就是这副模样吗?怎的愣住啦?”

花城依旧愣神,怔怔地看着那抹满含愉悦的笑容,只觉得天地都又明媚了三分。

他一直知道,谢怜不笑犹含笑,那嘴角即便是平平抿着,却也总让人感觉出一分容纳世间所有污秽的慈悲,以及对苍生发自内心的怜爱。

花城扪心自问,他虽然极为喜欢那抹唇角眉梢含有的慈悲,但他也是曾经讨厌过的。

苍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他却心念苍生;仙乐的子民在谢怜失败后,没有为他做什么,甚至不曾维护这位总是妄想拯救苍生花冠武神,他却为仙乐寝食难安。

升米恩,斗米仇。这句话花城听到过很多次,却再没有在见到谢怜从太子变为被子民怨恨的罪人之后体会得更深。

在指责谢怜的时候,仙乐的子民忘却了他们的太子殿下固执下凡的原因;在怨恨谢怜的时候,永安国人忘却了这位花冠武神不远万里为他们求雨。他爱护的苍生,指责于他;他爱护的子民,怨恨于他;他昔日的好友,背离于他;他至爱的亲人,相携离世。

似乎所有人的都忘记了,在花冠武神之前,他只是仙乐的太子;在仙乐的太子之前,他只是一位普通不谙世事的少年。

将那把黑色的利剑插入那个胸怀天下的少年的身体时,那些人可有曾想过,众生以爱己之人,敬师长,护手足,保稚子为由时,他们所伤害的人,也是众生中的一人?

是神不代表应理所应当爱护众生,神亦可选择只独护信徒;是神不代表不会疼痛,神明最初也是人,也是师长的爱徒,父母的爱子。

伤害,永远没有可以为人称道、富丽堂皇的理由。

因此,当花城看到身着白衣、面戴哭笑面具的谢怜时,心头既是难忍的疼痛,又是隐秘地泛起疯狂的愉悦之意,他甚至想要大笑,痛痛快快地笑一场。

凭什么,他要在被苍生背弃之后,也依旧信念苍生、拯救苍生?

凭什么,他要在沦落泥泞之地后,也依旧满眼慈悲、爱戴众生?

凭什么,他不能恨,不能恨尽天下?

尽管到最后,他的殿下,还是那位能答出‘身在无间,心在桃源’的花冠武神。

花城思及此处,忽然笑了起来——白无相,或者称之为君吾,可谓是输的彻底。

“三郎?”

谢怜瞧着花城愣了半晌忽然莞尔的模样,探过手去抚了抚他的面颊。不知为何,那个笑容让谢怜觉得里头含着些不易察觉的苦涩。

花城拉住谢怜的手,在谢怜的身旁化作一位与谢怜年岁无二的小孩。他坐在谢怜的旁边,身高与谢怜相差无几,虽是利落地扎着一个单马尾,却又留出了缀着珊瑚红珠的小辫垂在肩头;他漫不经心眼神和手臂上刻着异兽的银碗令他瞧起来颇有几分大富之家纨绔子弟模样,让人觉得玩世不恭、吊儿郎当却又无端惹人喜爱,俊俏得紧。

看着和那日从高墙上掉落的小孩完全不同的花城,谢怜难免就怔忪了,心里想什么,这嘴便管不住地往外漏:“若是再早些相遇……我就把你接进宫里去。”

花城闻言挑起眉头,道:“哥哥这话说得,倒是和古书里说得昏聩君王有得一拼啊。”

“那不是因为三郎美色误人吗?”知道花城这话是在开玩笑,而这八百年里谢怜又养厚了脸皮,他干脆顺着这杆子往上爬,大有你给三分颜色,我给你开染坊的意思。

花城眨眨眼,俏皮又戏谑地看着谢怜通红的耳垂,笑着不说话。

他们凝望着对方,片刻后,忽然在桃花树上大笑起来,笑得那枝头都忍不住颤来颤去,抖落了一地的花。

笑完后,花城突然认真地看着谢怜,道:“哥哥不必介怀。”

谢怜也看着花城,道:“八百年,太长了,也太苦了。”

花城摇了摇头,拉着谢怜的手,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抵住他的额头,道:“八百年正好。再早些,哥哥未必会特殊待我;再早些,我也无法护着哥哥。福祸相依,那八百年的等待,换来的是现在和未来。所以,如此便好。”

花城说的认真,谢怜听的也极为认真。半晌后,谢怜叹息一声,又笑道:“三郎,你变回原身,站在树下可好?”

花城依言跃下了高高的树枝,变回原来的模样。他仰头看着高高的桃树上那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心如擂鼓。

谢怜方才一直看着花城,此时向下一看,才发现,这颗桃树对于幼孩来说真是高得不得了。他并不恐高,但似乎借此体会到了几分花城的感受。

谢怜站起身,在树枝上稳稳当当地立着,而此时恰好起了一阵大风,吹得桃花落得更急,叫树下那抹红色的身影变得更为艳丽起来。就这么一瞬,谢怜抬脚便落了下去。这一落,谢怜未曾施力,只单纯地从树上掉下去,等着花城接住他。

虽然桃树很高,但谢怜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将花城因风而舞的衣袖看得一清二楚,连对方的惊愕也看得仔仔细细。

谢怜在花城怀里开怀地笑起来,捧住花城的脸庞,道:“三郎,我今后不再信仰任何神明。”

“三郎,从今日起,我以己身功德起誓,我将信仰你至消亡之时。”

花城一时无言,只好环着谢怜,埋在那小小的肩头,一声声地唤着‘殿下’,又郑重地说道:“我永远是你忠诚的信徒。”

谢怜轻轻蹭着花城的脸庞,在他耳边道:“我亦如此。”

——得汝一人,夫复何求?

 

后记

 

清明节后,凡间突然多了一本话本,说的还是那红衣鬼王和破烂神的事儿。

话本中这般写道:

红衣鬼王归后,次年清明前约莫三日,有一茶商为求神佑,于巳时以红衣鬼王之像为花冠武神之像开光。少顷,房中忽金光大盛,日月失色,邻里皆惊,咸来问讯。茶商亦惊,跪地而拜,后邻里入内,皆争相拜之。有一后生眼力颇佳,自幼可探鬼神之事,言,鬼王之像四溢之光甚于往日,金光与武神相连,隐现无上功德。

当日,异象不止:有鬼王武神像之家,皆见金身功德之光忽现;有为武神开光之家,皆为金光大盛,引邻里叩拜。九天之上,日月为光所蔽,新仙京忽震,犹凡世地龙翻身,众仙皆忧之,唤花冠武神,得其一诺,方心安。

旬日,凡世皆知,金光乃武神之信仰,亦为其所誓。

自此,每逢清明前三日,鬼王与武神庙中门庭若市,香火大盛,结缘之愿亦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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